“如果泄露就完了”，這份青年領袖密聊檔案揭開美國未來政治生態(tài)
核心提要
1. 近日，份青美媒曝光了一組共和黨青年領袖的年領私密群聊記錄，其中包括大量諸如“我愛希特勒”“強奸——史詩級”等種族主義、袖密反猶、案揭厭女的開美極端言論。這群正參與實際權力角逐的政治“后備干部”對打破政治底線毫無顧忌，顯示美國政治文化的生態(tài)墮落已從臺前蔓延至幕后，從當下侵蝕至未來。果泄國
2. 群聊中頻繁使用歧視性詞匯絕非偶然，露完聊檔是份青特朗普將“敵對煽動性話語常態(tài)化”的直接結果。上至白宮“你媽文學”，年領下至青年領袖親納粹言論，袖密構成完整的案揭“上行下效”鏈條，表明特朗普不僅改變了政策議程，更重塑了一代年輕政治人物的交流方式與道德邊界。
3. 事件曝光后共和黨反應分化——地方組織切割、白宮淡化、萬斯轉移焦點，這背后是精準的選舉算計。對于傳統(tǒng)選民尤其是搖擺選民，此次事件的負面效果較大；而在極右翼選民群體中，激進言論可能是個加分項。在共和黨具有“現任優(yōu)勢”的情況下，民主黨的容錯空間明顯更低。
4. 值得警惕的是，在特朗普時代成長起來的“Z世代”，已將激進言論和政治暴力視為常態(tài)。當沖破底線成為新一代的政治底色，美國民主制度能否承載日益激進的年輕世代，已成為關乎其政治未來的核心拷問。
國際政治專欄作家丨胡毓堃
編輯丨宋東澤 黎露微
10月14日，美國“政客”新聞網（Politico）獨家曝光了美國青年共和黨地方領導人在社媒“電報”（Telegram）的群聊記錄。長達2900頁、橫跨1月初到8月中旬的2.8萬多條信息充斥著種族歧視、反猶、厭女乃至親納粹等極右翼言論，令美國社會一片嘩然。
▎被曝光的部分群聊記錄截圖。（圖源：Politico）
作為共和黨體系培養(yǎng)的未來領袖，這群年輕人肆無忌憚地臟話連篇，再度刷新外界眼中美國政治毒化的下限。無獨有偶，白宮和五角大樓新聞秘書近日口口相傳的“你媽”文學同期發(fā)生，可謂上行下效的絕佳案例，更表明特朗普對美國政治氛圍的影響，已深刻影響、塑造了美國互聯(lián)網年輕一代。
短期來看，參與群聊的青年共和黨人大概率如自己所說“完蛋了”，還在中期選舉臨近時給民主黨“遞刀子”，額外增添變數。然而他們日后的潛在影響還不在于是否上臺掌權。一旦無視底線、打破禁忌的網絡言辭從私聊變成常態(tài)化的公共語言，美國政治話語將在潛移默化中重塑，已經毒化的政壇又將走向何處？
共和黨“明日之星”的炸裂群聊
“太棒了，我愛希特勒。”
“所有投反對票的人都要進毒氣室?！?/p>
“我準備好看著人們被燒死了?！?/p>
“如果我想看猴子打球，我就去動物園?！?/p>
“他們喜歡西瓜人。”
“這個女孩完全是智力遲鈍?！?/p>
“你太看重全國組織了，居然指望那個猶太人誠實?！?/p>
“明尼蘇達——死娘炮。阿肯色——近親繁殖的牛奸犯。內布拉斯加——為我們起義；已經封鎖他們的投票綁定，代表里我們占多數。馬里蘭——肥胖惡臭的猶太人……羅德島——叛徒婊子，我要把她們從地球表面抹除?！?/p>
……
在這個名為“重建青年共和黨戰(zhàn)情室”（RESTOREYR WAR ROOM）的聊天群中，“死娘炮”（faggot）、“智力遲鈍”（retard）、“黑鬼”（nigger）出現了251次，攻擊對象包括但不限于女性、猶太人、少數族裔（非裔、亞裔等）、性少數群體，可謂“五毒俱全”。
▎一位青年共和黨人在群聊里發(fā)言稱：“太棒了，我愛希特勒?！保▓D源：Politico）
如此惡意滿滿的污言穢語并非來自社會底層的流氓無賴，而是共和黨正在培養(yǎng)的“明日之星”。遭到曝光的十余名（一說幾十名）群組成員大都是青年共和黨（Young Republicans）州一級地方領導人，來自紐約、堪薩斯、亞利桑那、佛蒙特等州。
青年共和黨全國聯(lián)合會（YRNF）正式成立于1931年，是共和黨青年組織，其成員為18至40歲的共和黨員，在美國各州都有分會，兼具社交與政治屬性。該組織及其分會不僅贊助線下社交與線上社交網絡活動，還協(xié)助共和黨候選人及其事業(yè)。
需要指出的是，青年共和黨與大學共和黨（College Republicans）是不同的組織（1972年正式分家），后者面向支持共和黨的在校大學生，招募屬性更重，且切斷了與共和黨的正式關聯(lián)。
換言之，青年共和黨人社會化程度更高、政治活動經驗更豐富，而這些地方領袖（州主席、副主席、總顧問）事實上已是共和黨的“后備干部”，其中不乏已在“體制內”的政客：27歲的薩繆爾·道格拉斯是佛蒙特州參議員，彼得·瓊塔是紐約州眾議員邁克·賴利的幕僚長，邁克爾·巴特爾斯已供職于特朗普政府（美國小企業(yè)管理局高級顧問）……
▎據《紐約時報》報道，參與群聊的共和黨人中，州參議員塞繆爾·道格拉斯是唯一的當選成員。丑聞曝出后，他于17日宣布辭職。（圖源：Vermont Public）
他們大多在24到35歲之間，年齡上顯然超出了萬斯為他們開脫時所說的“小男孩”；污言穢語之中，他們討論嚴肅的權斗問題（爭奪青年共和黨全國聯(lián)合會控制權和主席位置），瓊塔為了競選主席還想爭取特朗普背書。
有些諷刺的是，他們毫無顧忌地談論屈從特朗普的壓力、以免被扣上“假共和黨人”（RINO）的帽子，還提及特朗普掩飾愛潑斯坦案相關文件。例如堪薩斯州青年共和黨主席亞歷克斯·德懷爾嘲諷：“特朗普正忙著燒毀愛潑斯坦的文件。”
原以為是私密群聊，他們一方面不吝掩藏自己的真實想法與情緒，另一方面深知被人看到的后果（“如果這個聊天泄露，我們就完了?！保?。不料群聊疑似因內部權斗還是泄露，將他們的極右言論和各地青年共和黨組織糟糕的財務狀況抖了個底兒掉，隨之而來的就是鋪天蓋地的譴責，部分涉事組織與個人慘遭解散、暫停、解職。
上行下效，屢破禁忌成常態(tài)
誠然，社媒群聊不等于正式對話，難免有口無遮攔的內容與情緒輸出，但此次共和黨青年領袖群聊黑料的頻度和密度肯定談不上“失言”。戴頓大學專攻白人至上種族主義的教授阿特·吉普森直言：“你說一兩次，這是開玩笑，你說251次，就不再是開玩笑了?！?/strong>
正如吉普森的分析，特朗普持續(xù)使用敵對、煽動性的語言，將保守派陣營內充滿挑釁的對話常態(tài)化。這對年輕人的影響尤為顯著，因為他們對政治對話尚無成熟的認知。他分析了大量群聊內容，結論是聊天人深受特朗普夸張、情緒驅動的語言影響。
說巧不巧，就在群聊事件曝光兩天后，特朗普政府開始用“你媽”文學回應媒體。10月16日，白宮新聞秘書卡羅琳·萊維特對《赫芬頓郵報》記者文字回復“你媽定的”（普特會選址布達佩斯），白宮通訊聯(lián)絡辦公室主任張振熙也跟進回復“你媽”。
▎白宮新聞秘書卡羅琳·萊維特。10月16日，在被問及是誰選定布達佩斯作為美俄會晤地點時，她回復道，“是你媽選的。”（圖源：美聯(lián)社）
又過4天，《赫芬頓郵報》再遭“口吐芬芳”，這次來自五角大樓首席發(fā)言人肖恩·帕內爾：“你媽給他買的——這是一條愛國的美國領帶，笨蛋。”（關于防長赫格塞思佩戴“俄羅斯國旗顏色領帶”出席白宮“特澤會”的提問）
面對同一時間“不要國王”的全美反特朗普抗議游行，特朗普選擇了時興的AI視頻玩法，包括特朗普轉發(fā)的“駕駛戰(zhàn)機向抗議者灑糞便”，萬斯發(fā)布的“特朗普登基、佩洛西下跪”。白宮官方則發(fā)布“我們生來就與眾不同”的AI圖片——特朗普和萬斯佩戴王冠、民主黨國會領袖杰弗里斯和舒默頭戴墨西哥寬邊帽。
上行下效，相互影響。臺面上的共和黨人先入為主地劃分敵我，將“以攻為守”、毒舌相向常態(tài)化，年輕的共和黨后浪們更不必對傳統(tǒng)準則、語言禁忌心存敬畏。更何況作為互聯(lián)網一代，他們深受網絡迷因文化影響，習慣于社媒時代已深刻改變的信息傳播與公共交流模式，而且以極端為“酷”。
愛默生學院傳播學系主任格雷戈里·佩恩以多年來對政治溝通的研究，指出了“領導力”發(fā)揮的作用：特朗普深諳表演之道，渴望占據輿論中心，敏銳洞察媒體生態(tài)及演進趨勢，獲得的大量忠實追隨者和勝選記錄印證了其策略的有效性，并將共和黨深深打上了特朗普烙印。
在直觀層面，特朗普擅用攻擊性的修辭策略來推進政治議程，將非雙贏的談判方式塑造為自己的政治標志，充分利用短視頻媒介的政治傳播潛力來放大效果。受此影響，其追隨者簡單地將反對者籠統(tǒng)歸類，統(tǒng)稱為“激進左翼”。
▎10月18日，特朗普分享了一段人工智能生成的視頻，視頻中他駕駛一架標有“國王特朗普”的戰(zhàn)斗機，并向“反國王”抗議者的頭上扔糞便。（圖源：Truth Social）
加上社媒算法信息分發(fā)機制的推波助瀾，個人言論的政治影響邊界不斷擴展，社會分裂超乎想象。特朗普是如此，被他影響的青年共和黨人也是如此。
選舉周期的“雙刃劍”
群聊事件曝光后，共和黨陣營反應各不相同。各地共和黨人和青年共和黨全國聯(lián)合會紛紛譴責、劃清界限，白宮則盡量淡化。特朗普本人不予表態(tài)，萬斯引用民主黨人杰伊·瓊斯希望共和黨人“頭部中彈兩顆”的短信截圖，稱之“比大學群聊說的任何話都糟糕得多”。
同一政黨陣營對同一事件做出不同的反應，背后是不同的評估考量。佩恩認為這種差異可能在于對選民基礎的判斷，即政客認為自己的支持群體會對群聊言論作何反應，投票率和選情會受到何種影響。
▎據報道，2022年8月，民主黨人杰伊·瓊斯與一位州議員的短信交流中，提及“給吉爾伯特頭上來兩發(fā)子彈”。（圖源：?？怂剐侣劊?/p>
《紐約時報》專欄作家大衛(wèi)·弗倫奇也指出，除了特朗普的“成功典范效應”外，選舉邏輯的作用同樣明顯：惡意批評高漲、反自由主義氛圍升級，基于對選舉風險的考量，各黨派的美國人寧愿忽略“小惡”，也要避免選舉失敗的“大惡”。
2026年中期選舉是兩黨當前的主要關切。共和黨內的不同反應，無疑體現了群聊事件對選情的“雙刃劍”作用。而民主黨人的選擇非常簡單：群聊曝光是送上門的武器，各地民主黨組織只需迅速展開抨擊，以此削弱搖擺選區(qū)的共和黨候選人。
作為守成一方（國會參眾兩院多數黨），不同地區(qū)、不同層級的共和黨人需要仔細把握“止損”與“固盤”的微妙平衡。群聊丑聞肯定是共和黨形象和招牌的負資產，而對共和黨明年選情的影響和守土結果，則取決于多重考量。
選民的容忍程度是關鍵因素。一般來說，傳統(tǒng)選民特別是搖擺選民不會接受這種極端惡毒言論，極有可能因此而轉投民主黨候選人、改變國會席次。在郊區(qū)和族群更加多元的選區(qū)，圍繞極端主義的丑聞負面效果更甚，共和黨候選人面臨更大風險。
▎2024年美國總統(tǒng)選舉結果。（圖源：路透社）
另一方面，夸張、激進的言論對同溫層群體具有動員作用，在部分選區(qū)（特別對右翼青年群體）可能產生加分效果，代表強硬右翼和“文化戰(zhàn)爭”的候選人尤其從中受益。但如此也可能復制2022年中期選舉結果：MAGA派候選人贏得黨內初選，卻在正式選舉中被對手挫敗。
不過共和黨至少還有“現任優(yōu)勢”：根據美國“庫克政治報告”網站的評估分析，共和黨在眾議院擁有191個安全席位，民主黨只有172個。在翻轉參議院極其困難（共和黨53席，民主黨47席）的情況下，可供民主黨在眾議院翻盤的選區(qū)數量有限，容錯空間明顯低于共和黨。
重塑話語，甚于接班掌權
就短期而言，涉事的青年共和黨人不可避免地仕途遭到重挫，共和黨建制派、政治行動委員會（PAC）及其背后的金主亦不會接納極右翼青年如此登堂入室。然而改變從來不在于一時一日，從非主流變?yōu)橹髁饕嘀皇菨撘颇袝r間的問題。
不可忽視的是2020年以來美國成年人整體“右轉”的趨勢，而其主要的推動者正是年輕人群體。
美國皮尤研究中心今年6月發(fā)布的“政黨聯(lián)系事實清單”顯示，過去五年傾向共和黨的美國人占比整體從43%增長至46%，其中18至29歲的年輕人占比從最低時的31%到提升至43%（2024年大選期間達到47%）。
如果綜合年齡與性別因素，在18至29歲的美國男性中親共和黨的高達52%，比2023年提升了16個百分點，更比民主黨支持者高出18個百分點；就連同年齡段女性中共和黨支持者占比也從30%提高至37%。
▎2020年，特朗普的支持者陸續(xù)進入亞利桑那州退伍軍人紀念體育館，準備參加集會。（圖源：Cronkite News）
毫無疑問，群聊丑聞當事人所屬的年輕男性群體，正是推動共和黨擴大選民版圖、助力特朗普和共和黨2024年勝選的關鍵變量。當他們對選舉成敗的影響力足夠大，自然會引起當權者和建制派的重視。
可怕的是，正如弗倫奇所擔心的那樣，美國“Z世代”激進化正是當前政治時代的“成果”：他們的成年生活大多出于特朗普時代，對特朗普之前的美國政治既不記得、也沒有清晰認知；成長于國會山騷亂、社媒毒言惡語、槍殺政治對手的一代人，比父輩更能容忍極端與暴力，似乎并不奇怪。
自特朗普首次宣布競選總統(tǒng)、刮起“特朗普旋風”，到2029年初正式離任，他改變、重塑美國政治至少14年。14年間每年都有更多美國年輕人步入成年，甚至整整一代人都在如此全新的環(huán)境中被塑造、成長，而同期他們最成功的政治人物榜樣就是特朗普。
《紐約時報》哀嘆：“如果你的政治對手代表著終極邪惡，那么僅存的道德就是勝利的道德，僅有的真正罪惡是失敗的罪惡。”這是群聊丑聞、查理·柯克遇刺、國會山騷亂等故事的注腳，已不是美國年輕人展現“男子氣概”這么簡單。
▎2021年1月6日，國會大廈外的特朗普支持者。（圖源：《紐約時報》）
薩繆爾·道格拉斯已經在今年1月當選州參議員，他并沒有在進入“體制內”后改變自己的言行，或者向前輩學習虛無縹緲、更“體面”的政治行為。事發(fā)8天后，道格拉斯才在壓力之下正式提請辭職，稱“作為年輕人，我有責任給其他人樹立好的榜樣”。
只是一旦無視禁忌、沖破底線常態(tài)化，極端群體和思想從非主流漸變?yōu)橹髁鞯慕M成部分，未來會有多少道格拉斯登上政治前臺，最終成為話事人和當權者？觀念水位的拉低，并不直觀可見，但發(fā)作起來足夠強烈。
再往大了說，當同一時期“Z世代”運動在各地后發(fā)國家沖擊傳統(tǒng)政治結構時，美國引以為豪的“聚合式民主”，還能否承載起日趨激進的本國“Z世代”、缺乏理性對話的氛圍、無休止的政治動員機制？這就是一個細思極恐的問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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